长阿妈

为什么人类没有冬眠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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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上]*《待机》*蕉橘

因为……太多字了……说啥Htm啥的……太多……发不出去……那我只好分开发了……

好你个老夫他事真多!!!

 

 

 

待机

文/社长

 

 

世界会看着我们的所作所为,当尘埃落定时,一报还一报*

有些声音需要你听见*

有些画面需要你看见*

有些事实需要你知晓*

终是在朗朗蓝空下,在耀眼日光中,在沉沉黑夜里,在璀璨星光上*

开机*

 

 

 

 

它们在深海中唱起《恶魔的邀请书》,是一场浩瀚的长鸣,以警示后代,人类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无聊的课程需要四十分钟才能结束,窗外在下雨,好想出去。

  镜音铃这么想着,又转过头看了看正在努力记笔记的邻座。黑色签字笔点在纸上的沙沙声,一点儿都不好听,即使雨水从天空降落,噼里啪啦的雨声足够掩盖一切这些机械式的噪声,但镜音铃还是听得很清楚。风扇转动的声音,投影仪在运作其间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老师敲桌子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空调呼吸的声音……

  真难听。

  镜音铃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象。树叶已经从新绿色变成浓绿色,从一开始只是新绿的嫩叶一点点地簇拥在枝头上,如今已变成的大叶子如白鸽的翅膀一样展开,雨水打在枝叶上,它们滴滴答答地从这一片叶子上再落到另一片叶子,最终滴落在楼底的积水处,即使圈起了涟漪,也难以察觉。偶尔一两只鸟雀从天边划过,也是飞速地陨落着,不带任何优美的姿态和富有艺术感的弧度,或是说,镜音铃根本就看不大清。

  “镜音铃,你来回答一下世界有哪四个因寒暖流交汇而形成的渔场。”

  “……纽芬兰渔场。”半秒钟的沉默后,女生起身,支支吾吾地答出一个地点。

  “还有呢?”一秒之间,地理老师手上的粉笔灰被风扇呼出的凉风抛起。

  “……”十秒的沉默。

“窗户外面没有四大渔场的名字,还好你只是和镜音连长得像而不是一家人,不然生物老师估计会从这方面着手遗传学的奥秘。坐下吧坐下吧。”地理老师叹了口气,接着就是全班的哄堂大笑,镜音铃和镜音连放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样,但女生倒无所谓,她不知道镜音连会不会嫌自己和他比然后掉身价,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每每老师们看着花名册,运气差一点看到镜音铃的名字或是镜音连,再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都会笑着问道:“是一家人吧?”“你们谁大一点?”之类的疑问句,然而从来都是男生懒懒地告诉老师事实——

“邻居阿美阿姨的儿子叫镜音连,姓又一样,产期也差不多,取了相似的名字,他比你早几天出来,你倒悠闲,出来的时候正在下红暴,真会挑时间。”镜音铃的母亲是这么告诉她的,语气并不是责备,倒像是嗔怪。

窗外下着雨,愈演愈烈,树枝的叶片被吹的七零八落。

  “镜音连,你来回答。”照例是这样,镜音铃回答不出来的问题,都是由镜音连来给她收拾残局,更让镜音铃感到讨厌的是,他总是能说出一堆自己听不懂,但是全班听得懂,老师听得懂,附带满分标签的答案。

  不论题目是五星级的,还是一百星级的,他都能回答的出来,看吧,就是这么讨厌——镜音铃在心里想着。

  …………

  高挑的少年坐在整个教室的黄金位置,他摘下眼镜,湖蓝色的瞳孔中散着少许不可耐烦,钴蓝色的校服上没有一丝褶皱,金色的发丝还算是理的比较干净,不染不烫,也不是洗剪吹的模样。从他的口中说出了一堆镜音铃好像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性词语,随后老师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仿佛是带着轻蔑的笑容回答完后,一边优哉游哉的坐下一边用左手撑着头听课。

  她甩着绿色的慕娜美彩色笔,让它旋转三百六十度后,再旋转回来。然后镜音铃在日记本上面写下日期和时间,在米白色的纸张上写下——“这家伙好烦。”,随后她发现若是用不同的颜色的笔来写,在写的同时再不停地变换句子的位置或是大小,应该会很好看。

  直到下课后,镜音连看着她写了五分钟,她都还没有发觉自己身旁站了个人。

  “你妈叫我给你补习功课。”他撑着桌子对她说,又眯着眼看着被乱七八糟毫无美感的颜色充斥着的白纸,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才不要。”她吓了一跳,但为了在敌人面前保持冷静,故意斜着眼不看他,专心致志地写一句换一个颜色。

  “好像搞得你以为我愿意?”他拿起一支颜色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傻逼的邻居会买除了红黑蓝以外的颜色,“你是在写我很烦吗?”

  “不是。”她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对于说谎话,镜音铃不论是骗母亲说自己吃了早餐还是骗老师自己在老家没时间写假期作业,可谓是脸不红心不跳,脱口而出不带半分紧张感,但是强烈的道德差距让她挑了眉。

  “为什么只回答出了纽芬兰渔场?别的渔场也很容易记啊。”

  “因为我蠢呗。”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的湖蓝色眼睛泛着轻蔑的目光,但是,她还是用着一贯的,有些显得不自信的语气对他说——

“你知道吗?纽芬兰渔场,早就消失了。”

早就消失了。因为人类。

“纽芬兰渔场由拉布拉多寒流和墨西哥暖流在纽芬兰岛附近海域交汇而形成,1534年,西欧航海家约翰·卡波特在寻找西北航道时意外发现的这个渔场,因异常丰富的渔业产量有着‘踩着鳕鱼群的脊背就可上岸’的美名,但在几个世纪的肆意捕捞之后,特别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大型机械化拖网渔船开始在渔场作业后,纽芬兰渔场渐渐消亡,九十年代之后,消失了。”她转过头,继续在日记本上写着,接着喃喃地说道:“你有想过吗?对于那些鱼群和那个渔场来说,人类,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存在?”

“……”

  是啊,也许地理老师会告诉你,那是世界最大的渔场,鱼儿们会翻涌成群,在海底肆意穿过水花,却不会告诉你——

  已经消失了。

  因为人类。

  镜音连没说话,只是听着她讲,他也不好插话。教室里闹哄哄的,坐在镜音铃前桌的几个女同学正讨论着立体几何中平行和垂直的判定定理,风扇和空调依旧呼啦啦地卖命地转着,窗外依然下着雨,滴滴答答地没有停过。他看着女生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好烦,顺着白皙的手骨一直看到翘而长的睫毛,金色的及肩长发不管班主任强调几次也从来不扎,荒唐的理由说来说去不是脖子冷就是没有安全感。他仿佛可以看见和自己一样的湖蓝色瞳孔里,装的是不一样的世界。

  也许她可以听见鱼群们的呜咽,一点点地从纽芬兰岛那边传过来,经久不息;也许她可以看见鱼群们的死亡,一只只地飘荡到忘川之河,无法断绝;也许她可以碰触鱼群们的灵魂,一丝丝地缠绕着她的身躯,难以动弹。她像是在待机,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运作,却依然和他一同呼吸新鲜空气,却能嗅见不一样的被人类所烧焦的世界。

  雨下的小了一点,像是透明的毛线一般落入低地。镜音连听见她一字一顿的声音。

  “我、不、要、你、帮、我、补、习、功、课。”

  “铃铃铃——”

  彻底的,天空放晴了,阳光蒸干水汽,澄澈地一如昨日的好天气。

 

 

 

 

 

 

 

它们在蓝空中唱起《弥撒曲》,是一场壮阔的嘶鸣,以警示后代,人类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毕竟是邻居,妇女之间的小友谊,不过是一张面膜一瓶香水,一点酱油一个衣架就可以轻松地建立起来,当然,对于镜音铃的母亲和镜音连的母亲,也不例外。到底镜音连还是被母亲轰出门去帮镜音铃补习,他也没办法,揣着作业和草稿纸刚准备按门铃时,木质的雕花大门和防盗门被快速打开,镜音铃突然冲出来,蓝色的瞳孔仿佛是最天然的宝石,金色的发丝犹如最珍贵的金线,对上视线的半秒间,镜音连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瞳孔里的光彩,美得不像样。

彻彻底底地把男生吓了一跳。

他看着镜音铃用着比中考跑两百米还要快的速度踩着门前的帆布鞋跑下楼梯,哦不,是坐在扶手上一路滑下去的。虽然镜音连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这个招数,但依旧有些新奇,反而眯着眼从楼梯间的缝隙看着拼命逃跑的镜音铃,而等男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书本和笔掉了一地,屋里传来禾子阿姨的声音——

  “这孩子这么这么不经说啊!”妇女走到门前,目光落到镜音连的时候,又焦急地说着:“阿连,可以去帮我追一下小铃吗?她没带钱包又没带手机的,还没有吃早饭呢……”

  “阿姨你先别急,找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一副乖孩子的做派,一个稳当的做法,让任何人都觉得安心。

  “嗯,我先帮你拿着这些书吧。”

  “好。”

  男生赶忙按电梯下去,才发现镜音铃这该死的丫头片子着实是聪明,在下楼梯的同时估到自己一定会被派来追她,倒是不嫌累地在下楼梯的时候按了每一层楼的电梯键,以至于男生下一层电梯就会停下来然后开门,最后他也没办法,只好跑楼梯。但女生也疏忽,也许是因为没有吃早餐,便往裤兜里塞了几把瓜子,一路跑下来瓜子便顺着她的轨迹掉下来,镜音连跟着落下的瓜子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兜兜转转,最后转到僻静的湖心亭,只看见亭中一抹金光有些耀眼,便转身跑到附近的早餐店买了肠粉。

  “加蛋吗?”

  “加。”他从钱包里拿出散钱,又看了看手机,觉得还是不要那么快告诉禾子阿姨比较好,“老板,可以再多加一个蛋吗?”

  “可以是可以,要加点钱。”肠粉店的老板手法娴熟地磕了个鸡蛋放在铁盘上。

  “行。”他笑着说到。

 

  镜音铃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再全部把瓜子仁喂给鸽群,没吃早饭的她活像个为鸽子做苦力的。  

  “喂。”熟悉的声音从她耳边晃起,她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她丢下一个瓜子仁,几只鸽子忙地上前争食。

  “吃早餐。”镜音连将肠粉放在石桌上,香气四溢。

  “……咕……”

  她穿得有些随意,虽说是时节快要到初夏了,但刚下过雨有些凉,镜音铃罩了件不太厚的藏蓝色外套,身下的白色短裤显然是来不及换的睡裤,帆布鞋的后跟依旧被她踩着,也没有认真的穿上,金色的发丝从来就没有好好整理过,乱哄哄的任凉风吹着,湖蓝色的瞳孔倒是可圈可点。镜音连的目光落在女生白皙匀称的小腿上,又快速地移开目光,并不知道自己被鬓发挡住的耳朵烧红了一大片。

  昨晚的雨水似乎让湖底的金鱼群感到有些闷,它们有时探出脑袋,汲取着新鲜的雨后气息,时而又潜入湖底,感受有些冷意的湖水在身边缠绕的触觉。湖面被点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落在其上树叶也被水纹带到湖中央的小亭子上。少许白鸽清洁着它们干净的翎羽,一边等着男生剥瓜子给它们吃,照现在这个画面看来,镜音连活像个为鸽子做苦力的。

  “和你妈吵架了?”他看着埋头吃着生菜的她,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不关你事。”

  “……”

  她埋头吃着肠粉,又看了看开始自己吃瓜子的镜音连,一边讷讷地说:“你还是请它们吃比较好。”

  “为什么?”男生挑眉,觉得不解。

  “你知道旅鸽吗?”

  “好了我知道了,它们又被人类怎么怎么了,我觉得我并不需要这些额外的课外知识。”

  女生并没有在意对方对这些额外的课外知识的排斥,或者他排斥的并不是额外的课外知识,而是镜音铃一反平时待机的常态开始喋喋不休的告诉他不知道的事情,确实,多少让年级前十的男生觉得自己墨水太少,显得自己无处遁形,最后难免有些恼怒成羞。她依旧自顾自地说:“旅鸽啊,并不是这种白白胖胖的鸽子,但是它们早就消失了。”

  “因为人类。”镜音铃言之凿凿地说道。

男生撑着额头,有点不耐烦地听着她讲:“原本它们可以成群飞跃,遮天蔽日,横扫美国东部,在途中食用栗子和橡果,像是羽毛汇成的河流在头顶上空流淌而过,川流不息,顺风飞扬,那个时候愚蠢的人们以为是龙卷风来了,马上就要把栅栏和牧场毁掉,毕竟天黑的厉害,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天空的灰颜色和它们振翅飞翔的声音。”她把香菜挑出来,继续一边埋头吃着肠粉,一边不知疲倦地说给他听,“但后来人们意识到,那不过是旅鸽,而已。到了1914年,旅鸽灭绝了,因为我们工业级的大规模捕猎,毕竟卖给餐馆就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然后你就要说,对于它们来说,人类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对吧?”

  “……嗯。”

  是啊,对于旅鸽来说,人类,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存在?就算不说旅鸽,别的灭绝的动物呢?

  它们在没有人类保护的情况下努力地生活着,努力地坚持着,努力地过着每一天。但有了人类的保护后,就算是一条来之不易的小生命,都会被随之而来的变数所掐灭,最终它的族人和它,全都消失,剩下的不过是数据化的资料和会空存的记忆。这份努力,是不是全部化为泡沫了?这份闪着光的希望,是不是难以照亮整个宇宙?

  镜音铃不清楚,她梦见过那和煦的阳光被它们柔软的羽毛和并不是很庞大的身躯所遮挡,如阿拉伯神话中的戴胜鸟,绽开翅膀为所罗门王抵挡毒辣的阳光,整个天空都是灰色的,甚至愈来愈黑,仿佛黑夜袭来。它们向南飞行,穿越过的地区引得无知的人类连连惊叹,它们犹如狂风犹如流水,成群结队地在气流上方盘旋着,飞舞着,是一场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盛宴,仿佛是下了要将世界毁灭的通告信,并不比那骇人听闻的龙卷风差多少,反而更加令人惧怕慌张,让愚蠢的人类手足无措……

  镜音铃在梦里睁大了湖蓝色的双瞳,觉得不可思议。她像是在待机,没有进行任何耗费体力的动作,却依然和他一同观看世界的模样,却能看见钢筋水泥最终会被海啸或熔浆所吞噬。

  打雷了,天的一边黑了一大块,但并不是她脑海深处成千上万的旅鸽所覆盖的模样,只是积雨云而已。

  “你知道为什么你成绩这么差吗,因为你的脑子装的都是些不正经的东西,从来没有去装过有用的……”男生一边喂着鸽子,一边啰嗦着女生。

  可镜音铃早就进入了待机状态,并没有理会镜音连,左手撑着脑袋又从口袋里拿出文库书,悠闲地开始阅读。

  适宜的温度中夹杂着有些凉意的清风,清爽的空气中参杂着清新的碎雨气息。湖水快要跃过警戒线,漫至湖心亭中心的镂空小水潭,因是和整个湖连着的,其间也有不少金鱼游到水潭中。若雨再下大一些,估计整个亭子都会被湖水所淹没。但镜音铃像是没事人似的,依旧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的文库本,偶尔把空了的泡沫盒里的花生或者是黄豆挑出来,拨到小水潭中,导致金鱼愈聚愈多,最后泛滥成群,她也没办法,低头看书。

  雨水一滴一滴的砸在湖面上,圈起无限涟漪。镜音连看她不作声,也知道她大概也没心听,自顾自地给鸽子们喂瓜子。

  “下雨了。”她说。

  “嗯。”他应。

  雨水模糊了亭子的轮廓,光线晕开在白色的羽毛和金色的鳞片之中。

 

 

 

 

 

 

 

它们在凉风中唱起《哀悼引》,是一场磅礴的低鸣,以警示同类,人类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气温在初夏时节有了回转,热气簌簌地扑来,旋在脚踝下。湖中亭原先被跃过警戒线的湖水所浸过的瓷砖和石凳,早已被阳光蒸发的透亮。

  鸽群在热气中盘旋至白云间,随意展翅飞扬,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再落到街边小巷。

  小时候的铃其实和别的小女孩没什么差别,爱吃糖,爱哭闹,整天整天地跟着邻家哥哥身边转悠,揪着对方的衣角不肯松手,恨不得用手铐铐着。连也一样,爱吃糖,爱哭闹,整天整天地想着怎么把身后这个流着鼻涕的小女孩甩掉,步子踏的又大又快,恨不得脚下生风。但就是因为有了连这个大靠山,幼时的铃才得以知道自家母亲把冰条软糖凤梨酥藏在哪里。但就是因为有了铃这个跟屁虫,幼时的连才得以知道自家母亲把饼干糖果海苔片藏在哪里。

  毕竟,幼儿的时光,铃和连就这么黏在一起,打江山又下火海,偷吃糖果扮家家。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冷战,大概是连开始变成“别人家的孩子”的时候,大概是铃开始变成“别人家的孩子”的时候,大概是青春期开始莫名排斥的时候,大概是道路开始分歧的时候,便再也没怎么讲过话。

  初中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但没分在一个班,高中倒是倒了八辈子霉。

  总而言之,要不是镜音连和镜音铃小时候好到都能对半分吃糖,同睡一张床,二人大概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死丫头(滚犊子)居然是自己掐手指算来玩得最久的朋友。

  当然,并不是“好”朋友。

阳光照耀,携着这个时节特有的清淡花香,一点点地透过空调房。

  “……因为这条边和这条边垂直,然后你就可以接着证明线面垂直,最后证明面面垂直……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镜音连注意到了女生一直死盯着手中的杯子,两眼放空。

  “它们不应该出来的,沉睡,可能会更好。”她喃喃着。

  “……讲人话。”

  “你知道抗日战争那个时候的文物大迁徙吗?”

  “又被人类怎么怎么了?”

  “不是,准确来说,应该是现在的人类,把它们怎么怎么了。”她拿起桌上的瓷杯,喝了一口水,镜音连很清楚的意识到,她要开机了。

  “那一定是我们最最艰苦的岁月,为了免于战火的焚烧,才会进行文物迁徙。”女生垂垂眼,金黄色的睫毛泛着今日的和煦阳光,“一共19557箱文物,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全是珍品中的珍品。他们将文物从北京转到南京,后又转到上海,等南京政府把朝天宫库房整理好后,这些文物又转到了南京。”

  她抬起眼睛,瞳孔里仿佛盛着湖蓝色的海水,充满着无奈与哀愁所交织的色调,继而说道:“1937年7月7号,卢沟桥事变,北平沦陷。同年8月13号,上海爆发八一三事变,上海沦陷。当时的人们做出决定,分批次继续迁徙文物。转到郑州后又走西安,到了西安后又转去宝鸡,从宝鸡到汉中又翻过了秦岭。再逃过日军的轰炸,甚至过了那比登天还难的蜀道。其中两路文物有一路在过三峡时差点翻船入江,另一路在日军的轰炸下也困难重重。”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生,说道:“你知道吗,没有一件文物被损坏。就在那个炮弹呼啸,子弹穿膛的年代,一件都没有。”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瓷杯,说道:“2011年,国家一级文物宋代的哥窑青釉葵瓣口盘,因为在工作人员的失误操作下,碎了。”

  “最好,永远都沉睡着,不要醒来,永远都不要。”窗帘映出少许明光,映在她的侧颜上,她言之凿凿地对镜音连说着,神情认真的不像样。

  对于那些沉淀了万千年华的古物们,重见光明,到底对它们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放在博物馆里受人观赏,榨取利益,还是碎裂于生活于现代的人们的嬉笑与不羁?那个战火滔天的年代,是人们出于对那上古神器的膜拜与供奉,是人们出于对那上古神器的倾心与尊敬,才会做出这样声势浩大的大迁徙,这个在当时已经落魄到难以还击的民族,还没有彻底的堕落。他们,用着自己的勇气与生命,在不顾一切地、拼命地守护着,一件都不想放手,一件也不想失去。

  让整个世界惊叹,因为一件都没有碎掉,一件都没有。

  现在呢?世界和平,国家强大,科技发达,为什么,还会遭到破坏?

  镜音铃想不通,她梦见过黑暗幽深的土地中埋藏着那代工匠的记忆,他们唤出巧夺天工般的手艺,从案板上取下工具,在每个日日夜夜中不停地修改整理,最终成型,是汇集了天地精华的无价之宝,凝聚了那代人的年华,凝聚了那代人的记忆。它们在黑暗的土地中沉睡着,很沉很沉地沉睡着,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直至我们后辈的叨扰,再将它们封印在玻璃箱子里,让它们不剩厌烦。它们的同类死去的灵魂在空中唱着歌曲,告诉自己的同类,永远都不要醒来,告诉自己的同类,永远地沉睡下去,告诉自己的同类,下沉到更深的地底。

  镜音铃在梦里听的清楚,让她难受得快要窒息。她像是在待机,没有进行任何消灭脑细胞的运作,却和他一同倾听风中的讯息,却能听见世界最终要毁灭,人类最终全部死去的讯息。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文物迁徙,只是觉得,那个碎掉文物不过是命中劫数,躲不过,逃不掉。”他回她,继续在草稿纸演算着。

“哦。”她回他,从书柜上抽了一本轻小说,独自走到窗台阅读。

“……”

  应了家长们的要求,镜音连不得不每个周末跑到镜音铃家帮忙补习女生已经“没眼看”的数学,第一次补习下来,男生终于意识到女生不仅扯谎能力十分高超,而且身体协调能力堪比刺客信条里的康纳。

  简直是个可怕的女人。

  她特意去买了一个风铃,挂在门后,只管小手一挥告诉镜音连,叫他坐在桌子旁边写作业,不用管她并且不准动旁边的椅子。然后便自顾自地靠在窗台上看那些没营养小说。一开始镜音连十分担心,若禾子阿姨进来,镜音铃也很难快速绕过满地都是她的衣服和书本的房间,然后再装模作样地对镜音连说——

  “啊,是因为线线平行所以面面平行对吧?那第十题怎么解?”不对,太奇怪了。

  “第十题。”不对,镜音铃不会这么冷淡。

  “第十题到底怎么写啦~”天啊,镜音连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男生挠了挠脖子,看了看正在悠闲看书的女生。依然穿的很薄,短袖短裤,但因为怕空调吹肩膀吹的冷,倒是很照顾他是个男生这个事实似地还披了一件外套。窗外的树枝映下阴影,光斑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晃动着,在微风的吹拂下,浓绿色的树叶也落了满地。妇女摆好果盘,打算让正在刻苦学习的闺女和干儿子补补维生素。

  风铃在地板的振动下开始若有若无地响着,零星的清脆声音即刻钻入镜音铃的耳膜,女生不慌不忙地将书本放在窗台上,在禾子阿姨扭动门锁的那一瞬间,她扑跃至软绵绵的床垫,在身体碰触床垫的一刹那,又用双手反撑着。

  一个只有在电视上看到的杂技耍球的高难度后空翻动作展现在少年面前,时间仿佛如电影里放慢了拍子一般,缓冲了时间,帧数一点点的跳动着,金黄色的耀眼光芒,湖蓝色的清澈海洋,仿佛在后空翻落至椅子的半秒间,她脸上浮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衣服褶皱的走向,发尾抛起的弧度,无一不刻在镜音连的脑海中央。

  最后镜音铃以国家运动员的水准毫无偏差的落在镜音连旁边的椅子上,男生的身旁倏地充满了女孩子特有的淡香,她白皙的指尖指着物理的一道题,开口道——

  “随便讲点话。”

  啊啊,难怪才会特意在这个椅子上放这么大一个软垫还不让改变椅子的方位。

  镜音连这么想着,又笑着看了看身边有些焦急的女生,说道——

  “线线垂直,所以线面垂直,最后证面面垂直。”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道题是物理题,他却笑得开心的和她讲着面面垂直。

  她所不知道的是,身边的那个让她讨厌的男生,开始转变了故事续写的方向。

  果盘放着她爱吃的橘子,还有他爱吃的香蕉,女生撑着脑袋,对他做了个鬼脸,他没好气地笑。

 

 

 

 

 

 

 

也许那一刹那,少女开机了。也许那一刹那,少年待机了。故事刚开始,他们都不清楚,毕竟月老的红线已经牵好了*

 

 

 

  托镜音铃的福,男生可以在每个周末看一次近距离的杂耍表演还有谎言真假战。

  托镜音连的福,女生可以在每个周末高质量高速度地完成作业,不过当然是代笔。

  然而在分班考试后,向来保持“待机”的镜音铃把自己的书本抱到新教室后看到一抹金黄色在背历史提纲,恨不得把眼珠子挖下来擦干净后再顺回去,即使她有胆这么干,也一样能看见那抹讨人厌的金黄色。

  “不是去理科实验班了吗?”女生急冲冲地跑到他的座位,没有改短过的校服还是修饰出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身材曲线。

  “是啊,你看,现在天气那么好,就不想去了,毕竟理科班女孩子太少啦。”

  “……”女生只是生气,不管不顾地把怀中十几本小说丢到他身上,“那么想看女生,怎么不去女厕所?”

  “诶……很重的啊。假如跑到女厕所,会被当成变态的。其实我还是比较好奇,为什么你能分到文科重点班。”

  “因、为、我、屌。”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轻蔑的笑容仿佛在盛夏的季节缓缓铺开,说完便扬长而去。

  不出意外地,分班后的新老师在点名的时候又开始进行了认亲的过程,让女生感到不胜厌烦。继而镜音铃依旧在重点班保持倒数第一,上课发呆走神或者背着老师看小说,数学一塌糊涂,其他科目也是得过且过,有事没事就往图书馆跑,拉低班级平均分……这些事情她是样样拿手。

  总之,在这个重点班,还是一个很厉害并且也十分超神般的存在。

  以至于有了“考神”的称号——每次月考都能保持在警戒线的边缘,从而不被刷出重点班。

  镜音连只觉得这个称号来的莫名其妙。

  然而男生在升上高二之后养成了一个在老师看来不太好的习惯——早读喜欢踩点迟到。

  也不过是镜音连为了可以看到镜音铃急急忙忙地揣着面包牛奶踩着帆布鞋又在滑扶手的同时还不停地整理自己的衣领再拨弄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去赶那趟永远都差那么一点点的公交车,再对着车牌号的司机骂几句脏话,然后跺跺脚又从钱包里拿出绿动卡,刷了租借单车后再拼命地蹬着踏板,到了学校后悄悄地从后门溜进教室。

  他跟在她的身后,每个早晨,每个铃声响起时,每只鸟雀欢叫后,每缕清风拂过发梢时,每当阳光随意泼洒后。

  都有他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跟着,风吹起他钴蓝色的衣角,吹起了她的金色海洋。

  仿佛是约定好的一样,仿佛是定下了契约一样。

  如光影一般前行。

  放学后镜音连又借着禾子阿姨的命令把镜音铃押回家,就是为了不让她去图书馆呆着以至于最后连饭都忘了回家吃,然后机智的女生又有了可以吃肯德基麦当劳这些垃圾食品的借口。可男生在回家的路上又看着她往肚子里塞了橘子冰沙、芒果班戟和章鱼小丸子以及两个手抓饼,一边目瞪口呆一边掏钱给老板,继而看了看她并不显胖的身材以及没有什么料的胸部……

  毕竟这个年龄段,还在长身体,还在长身体。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耳边传来她有些急促的呼唤——

  “镜音连你吃不吃豆腐花?你不吃我吃!”她对他回眸一笑,眼睛眯的如弯弯月牙。女生此刻对他展开的笑颜、以及脸庞泛起的红光、还有如同镶嵌了耀眼星辰的瞳孔,一如今天的温暖霞光。

  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快了几步,看着镜音铃的嘴角沾了糖浆,笑意更浓了一些,他说——

  “吃,好久没吃了。”

  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夏季的暑气,成熟的骨骼正无时不刻地支撑着她的世界,让女生感到无比安心。夏热依然没有因夕阳而退去,依然旋绕在脚踝下。在脑海中有些模糊但实际上却棱角分明的他的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似是镀了一层细薄的微光,瞳孔中仿佛装了她看不清楚的世界,但是那个世界她曾经去过,从未改变。

  他垂垂眼,仿佛待机了一般,不知如何言语。

  她睁开眼,仿佛开机了一般,不知如何动作。

  蝉度过了蛰伏期,它们藏在浓绿的深处,放声歌唱,那响声震破天际和云霄,在被夕阳染成粉红色的天空中悠扬婉转地飘荡。男生站在行人道外侧,从口袋里掏出零钱票子,两抹金黄在夕阳的晕染下泛出了层层金光,又把他俩肩并肩的影子像是拉糖人一般拉得无限长。广玉兰浓绿的枝叶正筛剪着此刻粉红色的夕阳,米白色的花瓣在热风拂过后纷纷扬扬地落下,

  三十七码的帆布鞋和四十一码的运动鞋。

  白色主打的校服和黑白相应黑色的校服外套。

  金色的发丝,湖蓝的瞳孔。

  一前一后地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和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的话题。

  这一幕,已经定格在他的世界中央。

  这一幕,已经铭记在她的脑海深处。

  从这一段的小指延伸而出的红线,环绕了世界很多圈,又回到了另一个小指上。

  他们看不见而已。

 

 

 

 

 

 

 

他从来不知道的她,在那一刻,无限铺展,振翅飞扬*

 

 

 

  暑气愈发地重,蝉鸣声响彻天际。气温并没有因前几日的台风而降低,反而正疾速回升着。

  让人觉得烦躁难受。

  高分低能在这个社会已经渐而淡去,更多印在脑海中的是高分高能,毕竟完美的人想更完美,然后去追求自己所认为的完美,完成了自认为提高完美度的事件后,高分高能这个词语也随之烙印在上。

  然而镜音连确实是高分高能。

  事实罢了。

  不论是回答镜音铃答不出来的题目,还是帮她做作业,模仿字迹以及摆正椅子的位置让镜音铃更好地精准降落,或是领了家长们的命令去做事,待人处世,言行举止……对于男生来说,都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他游刃有余。

  现在对男生构成威胁的,是另一件事情。

  距离火热盈天的暑假还有一段时间,学校的教工忙着把“二中第十五届运动会”的红联挂在主席台上,几位体育老师正在器材室里点着铅球数量,学生会劳务部的部员们正忙着将终点线重新描白。操场上的热气徐徐吹来,携着一股塑胶跑道烤焦的味道,席卷了整个夏日,夏天的味道正竭尽全力地散开在他们的汗水之间。

  镜音铃依然盯着窗外看,空调本身就开着,又加上头顶一个风扇在卖命地转,她只好多穿一件外套。蓝空除了顺风飘荡的白云朵,还外带了机械做的大鸟留下的尾线,一路延伸至天边看不见的远方。树影婆娑,窗下的树叶被夏季的热风抛到天空。她撑着腮帮子,让视线随意放空。

  “那么,女子1600米看看有没有女生可以参加,毕竟这是最后一次运动会,高三的话就没机会了。”镜音连作为班长,他在讲台上帮忙清点报名人数,说明体育节的注意事项,“1600米是个需要很大运动量的一项运动,像镜音铃这种运动量小的女生就不要报名了,可以的话运动量大一些的女生可以报名参加。”

  “有人要报名吗?”

  女生的运动量确实小,镜音连知道。他看着她从小学开始体育就是不及格,跑800米最慢的可以跑五分钟,她可以跑到人口失踪,新来的体育老师担心,可熟知镜音铃体力的老教师却挥挥手说指不定这小丫头又跑去买水喝了。初中的两百米,体育老师秉着“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心态去操练,又是扛哑铃又是蛙跳,可她依然在体育中考保持着200米40秒的好成绩。

  除此之外,女生在中考发挥超常的可以去买彩票,这个励志无比的故事在他们的学弟学妹中也是代代相传。

  估计是累了,蝉鸣声小了些。

  光线掠过女生波澜不惊的瞳孔,她偏过脑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金色的发尾有些翘,一些迹象表明,她要开机了。

  风扇还在呼啦啦地转着,时间刚刚好,将她金色的短发吹起,金色发丝犹如沾了蜜糖的丝线,层层筛剪着背景的碎光。笑声微微跌宕,台上的男生不知所措。女生湖蓝色的瞳孔,像是装了有万千鸽群在天空肆意翱翔的蓝空,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白皙脸庞上的少许红晕犹如飞霞,纤细的右手举得又直又高,拼命地甩着,右手上的银铃铛链子也被甩得叮叮作响,直冲男生的耳膜,震得他头疼。

  “有!我我我我我!”

  “需要报名的人去体育委员那里报名,剩下的时间大家自习。”

说罢,他在讲台下悄悄给左海棠打了几个手势又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左海棠要使劲浑身解数,千方百计去阻止这个可怕的女人去报1600米,最后他的的拇指和食指搓了几下,意思是事成重赏。可下课后女生穿着大外套屁颠颠地围着左海棠转悠,还差点跟着他进了男厕所,一路就跟着左海棠兜兜转转一边说着——我要报1600米我要报1600米我要报1600米……吵得他头都要裂了,

“好啦!给你报!镜音连那边给我瞒好了!”男生实在受不了镜音铃可以在一分钟说八十多个“我要报1600米”,更受不了连自己在看书的时候也这么嚷嚷,只好答应。

“谢谢,下回有什么书想看的帮你带。”女生眯着眼,对他笑,“除了黄书哦。”

“什么啊我又不是那种人。”他将写好的纸条递给她,“把这个拿给体育节委员组的向耀,可以的话你托人去给,我怕镜音连那边有眼线。”

“谢谢!想要夏洛的照片我也可以给你哦,艳照三十元一张。”

  “差不多消停一会啊你。”他皱眉,但笑意仍在。

 

  那是镜音连度过的最最不可思议的一天,明明做了手势使了眼色,明明在体育组那边安排了大量的眼线,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少女的机智神勇,当他在后花园的小凉亭里听见检录处念着女生的名字,书也没拿地只知道一个劲地往操场跑。

  跑道被圈起了警戒线,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拼命地寻找那抹金黄色。

  那一刻,那么耀眼。

  让他难以忘却。

  夏热卷起了一切的一切,蝉鸣喧嚷。少女穿着主打色块是白色的校服以及钴蓝色的短裤,背后和身前都贴了标码牌,红色的数字在火辣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刺眼。女生像一只精灵一般奔跑着,金色的发丝也被她顺手用头绳扎起,短马尾在她奔跑的动作下随意摇摆,在大把大把光芒的泼洒下圈出数不清的细碎光芒。风掠过她的白色的衣角,犹如翅膀绽放,仿佛将要飞向眼前被暑热模糊的终点线。她拼命地奔跑着,海蓝色的运动鞋摩擦着塑胶跑道,一点点热量从鞋底缓缓漫至指尖和湖蓝瞳孔。她拼命地奔跑着,喘着粗气,超过了身旁一名又一名竞争者。她拼命地奔跑着,在喧嚷的蝉鸣和加油呐喊中,汗水脱落白皙的皮肤,在空中抛起,瞬间被暑热蒸发成水汽。

  假如再快一点,她仿佛可以追赶微光。

  假如再快一点,她仿佛可以追赶黎明。

  假如再快一点,她仿佛可以追赶晨曦。

  假如再快一点,她仿佛可以追赶朝阳。

  她的白色校服碰触到了终点线的红绳。

  他未曾眨过眼。

  那一刻,阳光普照,定格了他的世界。

 

 

 

 

 

 

 

她从来不知道的他,在那一刻,双手展开,肆意奔扬*

 

 

 

  “你不是连800米都能跑到人口失踪吗?为什么要去跑1600米啊?!!”镜音连把女生从人堆里拽出来,劈头盖脸大骂一通,他很少对别人发火,不免让她觉得新鲜有趣。

  “你高兴就好。”她甩了甩自己手中的金牌,在阳光的照耀下抛起光芒,“言下之意是——关你屁事。”说罢又对他翻了个白眼,又把金牌挂在脖子上,马尾和金牌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你十岁那年从你家跑到学校时犯哮喘差点死在大马路上!!你这样要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我看着你跑我自己差点都要得心脏病了啊!!”男生吼着,站在棉花树下的他,凉风卷起地上的深绿叶片,他生气的样子,镜音铃看在眼中,瞳孔微微收缩着。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谁让你在全班说我运动量小?我听嗝屁说你在宿舍说我体育中考还有我跑800米会失踪,谁叫你白天说人晚上说鬼?”

  “……靠……真是……你TM……啊啊shit!体育组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啊!左海棠那个基佬到底在干吗啊!!!”男生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她正笨拙地撕着背后号码牌,他又正在气头上,刷拉一下地撕了下来再把贴纸拍在墙上,鲜红的数字让他的眼睛难受。镜音连气呼呼地往体育组走,路过一个熟人后毫不犹豫地从手里把水抢了过来又丢到女生手里,镜音铃跟在他的身后,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果汁,一边甩着金牌说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三好学生不是不能说脏话吗?”

  “MB你下次要是再敢跑试试?”镜音连突然回过头来,鼻尖与鼻尖的距离约莫一厘米,成熟的男子气息笼罩着镜音铃,喉结微微地攒动,湖蓝色的瞳孔盘旋着怒气,金色的碎发随意飞扬。镜音铃甚至可以看见男生左眼上眼皮小时候为保护自己不摔到桥下而留下的淡疤。

  一瞬间,女生的鼻子有些酸,这么好看的男生,因为自己而破了相。

  男生踹开了体育组的大门,钴蓝色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翻起,男生把左海棠从享受着空调的房间里连拖带拽弄出来后就是一顿屌骂胖揍。

  女生躲在门后,一边双手合十做着手势对左海棠说抱歉,一边又在看好戏,捂着肚子咯咯笑。

  “放学回家的零食自己掏钱!!”他骂完后把门一甩,带着风出来,拉着镜音铃的手走。

  “诶!!!”接着就是女生一路嚷嚷着——“怎么能这样呢拿了金牌应该有奖励啊!”之类的话语。

  手牵手这种事情,她完全就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毕竟小时候就是这样牵过来的。

  ——已经习惯了。

  男生清晰的背影,手心柔软的触感,皮肤传来的热度,在这个盛夏,翻涌不止。钴蓝色的校服没有剪裁,金色的发丝任风吹起,闪着一点一点的光斑,耀眼地无法比拟。男生有些麦色的脖颈上挂着红绳,胸口贴着一块白玉,冰凉的温度传递着。女生摸了摸胸口的玉块,仿佛能感受到男生胸口的温度,正一点点地,通过那从同一块玉石打磨出来的玉块传来。它携着千古百年前人们对这泛着柔光的石头的喜爱,倾注了无数的想象与愿望,吸收了天与地之间的灵气,最终收于胸口之上。

  已经不太记得他是因为什么事情骂过自己的了——

  倒开水不小心烫到自己的时候。

  大半夜因为想吃烧烤一个人跑出去的时候。

  没带伞又急着看《火力少年王》只好一个劲地在大暴雨中跑回家里的时候。

  喉咙痛还偷偷吃薯片的时候。

  ……

  温暖地犹如冥王星和卡戎之间的约定。

  “你跟我就跟着我吧,但是不要老是扯着我的衣角,帮我去我妈妈那里要块糖,我就带你去放风筝。”春季的柔风,吹不去他稚嫩的脸庞,风筝的长线,一直延续到世界的彼端。

  即使是被踢出了八大行星的冥王星,只是因为渺小并难以观察而被踢出了那个看起来尊贵无比的天体系统。

  “你们不爱跟镜音铃玩就不爱跟镜音铃玩,谁再往她身上倒墨水我削死你们啊!我爱跟她玩干你们屁事啊!还有你任晓晓,不要再给我塞糖果给我了看着就烦!”夏季的树荫,打在他还不够买成人票的身形上,认真吼骂的声音,一直连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

  也许是孤独一人在遥远无止境的黑暗中独自旋转,但它的卫星卡戎还会呆在它的身边,仿佛是拉过指头的约定一样,一同在人类看不清的遥远的黑暗宇宙中翩翩起舞。

  “走吧去我家喝糖水,我妈妈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去煲糖水,放在冰箱里冰过了的哦。”秋季的前奏,男孩站在石凳上帮女孩绑好麻花辫,金色的发丝如暖和的阳光。  

  一圈一圈地在黑暗、无声的宇宙中旋转着,即使宇宙毁灭,世界终结,都不会离开。

  “就算你爸爸不回来了也没有关系,我一直在的!”冬季的末尾,他和她躺在被窝里,肉乎的指尖认真地擦着她脸庞的眼泪,炙热的温度,传到心间。

  男生小时候的言行举止,一点点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央,愈见清晰,挥之不去。

  镜音铃看不见冥王星和卡戎相互旋转的样子,但她觉得,那一幕,一定美极了。

  女生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那整个宇宙中最美丽的画面,忽然间,回过神来,看着男生运球的背影,觉得不再那么讨厌,反而感到安心,十分十分地安心。

  一如冥王星和卡戎之间的约定。

  镜音连将有些长的碎发束到脑后,金色的小鸟辩随着他转身投篮的动作而跳动着,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被他拨弄开了的刘海,头绳下的铃铛声一阵阵地响。他带着铃声穿过对手的防御,他带着铃声将篮球抛到队友的手中;他带着铃声接过队友传来的篮球,他带着铃声将球运到离篮筐十分遥远的地方。

  ——铃铃铃

  他脚下运力,微微起跳,汗珠顺着麦色皮肤滑下,映着午后熹微的光芒,被暑热蒸得红润的面庞,带着笑意。男生的瞳孔,仿佛是盛了森林中的蔚蓝湖泊,有水鸟在其间沸反盈天,成群飞跃,掠起淡淡水痕。塑胶地板传来的热度,摩擦着男生的黑色板鞋,胸前的玉块因他的起跳而抛出胸口,反射着今日的大好阳光。他眯了眯双眸,看着远方被暑热蒸的模糊的篮筐,嘴中勾起一抹笑意,晶晶亮的虎牙随之展现在空气中。宽厚的手掌托着球身,金色的碎发,熠熠生辉。镜音连犹如神明一般的身影,在毫无装饰的蓝空下,看得清晰。

  假如跳得再高一点,他仿佛可以触摸天际。

  假如跳得再高一点,他仿佛可以摘取星辰。

  假如跳得再高一点,他仿佛可以够到云彩。

  假如跳得再高一点,他仿佛可以眺望世界。

  三分球,毫无悬念地落在篮筐中央,最后落在地板上。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那一刻,微风荡漾,定格了她的世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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