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阿妈

为什么人类没有冬眠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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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完*蕉橘《曲终人不散》

社团本解禁啦,给大家塞糖!!!!!!!
muaaaaaaaaa番外在后边动一动你的手指头呀嘿!
 

 

 

 
 
 
 
 
 
曲终人不散
文/社长*破光而来,与你并行。

 
 
 
 
 

*

冬日凛冽的风如刀般割过她的眼,被冻僵的双手没了知觉,握于左手的铁棒随着她的疲倦无力而脱落,骨碌碌地滚了半米远,于石板路上留下血迹,勾画着暴力的斑斓。

商店街熄灭了人影与灯火,乌云蔽月,路灯也吝啬它的光,在凌晨的时间点里刺啦刺啦地与即将冻死的飞蛾盘旋。手机的呼吸灯闪着微弱的蓝色光亮,镜音铃没有理会,她没有目的地在街道徘徊,瞥见街角的便利店,想买份鱼蛋却还是停了步伐,悻悻然地往街尾走,最终停在一家花店前。

一盏小黄灯挂在橱窗顶部,亮着,暖暖的橙黄色,近麦浪的金,似夏日的光。细微的尘埃在光下描摹着运动轨迹,店内的暖气从门的缝隙中探出。玻璃映照着她染了大片血渍的深蓝外套,她不知身上有多少伤,疼痛感与酸痛感快要麻木了神经。她用冻僵的手去冰敷肿了的嘴角和额头,疼得咝咝吸气,眉头扭成一团,懊恼着当时不该打架。

女生凝视着橱窗中的自己,她顺着暖黄的光源抬起手臂,下意识地将及肩的短发扎成小鸟辫,皮筋绕了两三圈,又拨了拨刘海,学着他的样子垂了垂眼,不知怎么的,又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开始自说自话——

“镜音铃,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复印。”

“松香上得太多了。”

“赶紧把公式给我背下来!”

“闭嘴!!”

回忆一帧帧地跳,片段的残影构不成连贯的画面,净是他气急败坏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把皮筋摘下,重新理了理刘海。

冷风依然呼啸着,卷着干枯的树枝,卷走了浮空的黑云,吹起她的单薄的衣角。满月的光柔和至极,洒满她身边,按捺了六年的思绪她未曾去碰触过,如今她却有些想念。

花店里放着一些干花,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却唯独注意到有他喜欢的雏菊。

关于他的一切抽丝剥茧,像是有了缺口的洪水冲刷着平原,在她心底如水鸟般沸反盈天。

镜音铃掏出手机,看着他下午四点发来的短信,只是单单地看着,不言语。她眨巴着眼睛,鼻子酸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他的短信她从来不删,里面没有复制黏贴的节日快乐,只有两个搬家住址和数不清的降温叮咛。

女生倒回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份鱼蛋和几瓶香蕉牛奶,在看店小妹的恐慌下买了一瓶消毒水,其实她并不是很想买。手机设置好定位后,镜音铃拎着袋子哼着歌循着月光逃向从来都属于她的温柔乡。

她雀跃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冁然而笑,连身体上的伤痛忘得一干二净。

 
 
     




*

镜音连被一声又一声的门铃吵醒,对方还摁得极有规律。棉被和暖水袋太暖和,他并不想起来。好一会儿门铃声终于停下,可取而代之的却是踹。男生眯瞪着眼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闯入双眸的却是她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刹那间血液仿若凝固,心跳得太快,清醒得迅速,他连拖鞋都没穿,立刻往玄关跑。

太多话需要诉说了,想问她到底跑哪里去了,想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想问她过得好不好,想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想象过无数次的相遇或是重逢,都不如这一次来的要冲击,所有的抱怨和想念全部哽在心口,他甚至觉得简单的拥抱都会令她疼痛,只剩下无声的对视——

女生满脸都是伤,血迹斑斑,噘着嘴有些不高兴,大冬天的只穿了两件,衣服上的血渍让他触目惊心。

镜音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他却立刻伸出手把她拉进屋里,嗙地关上门。

“跟我去医院,你流血了。”他拉着她走到房间,手抖得厉害,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大衣和围巾二话不说往她身上套,她却左拱右拱不愿意穿。男生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失神,后知后觉手中黏腻,垂眼才发觉全是血迹。

“这些血不是我的……我不想去,这些都是小伤,我想睡觉,好累啊……”

“镜音铃!!”吼完又狐疑地盯着她的裤子,“你穿了几条裤子?”

“……两条。”

镜音连二话不说猛地蹲下,拽起她的裤脚,暖热的手掌附上她有些凉的脚踝,怒道:“你居然只穿了一条裤子!?”

女生条件反射另一只脚踹了上去,“你是在歧视内裤吗?!这个天气穿一条就够了!”

“今天五度!五度!!”他吃痛地揉着脸,说完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秋裤扔到她身上,再用力地关上房门。

怒火烧心,他蹲在阳台抽烟,烟雾缭绕着湿冷的空气,分针走了一刻钟,一根又一根,烟头烟灰落了一地,狼藉一片。他起身离开阳台,敲了敲房门,没有应答,惊得立刻破门而入,却看见女生穿着他的短袖短裤对着穿衣镜擦药,衣柜和药箱被翻得乱七八糟。她身上伤不多,只有轻微的擦伤,相比之下脸上伤的更重一些。镜音铃看他进来也未曾言语,但对方却拿过她手中的棉签棒,将她后背上的伤口处理了后又去打了一盆热水,拿着热毛巾帮她擦脸。

空气静谧,唯有微弱的呼吸声可以捕捉。男生捧着她的脸清理着脸上的血迹,翼翼小心地将自己的宝贝弄干净,指腹的温度流连在她的面庞上。六年时光从未蹉跎过她的一切,她双眸依然是深邃的蓝,仿佛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光影里。

消炎药水轻轻地点在伤口边缘,他知道她会疼,他知道她会把这些软弱全部藏匿。男生嘴上呼呼地吹着气,好看的桃花眼却泛了红,喉咙哽咽说不出话语。他不知道这六年她是怎么过的,衣服不好好穿,饭肯定也没有好好吃,脸上的婴儿肥全没了,瘦得肩胛骨都硌手……

镜音铃望着他泫然欲泣的眼,急忙开了口打破沉默:“……你怎么都不敲门的,你高中不是可有礼貌了吗?我要是刚好在换衣服怎么办?”

“……闭嘴。”

“你怎么还学会抽烟了呀你不是最讨厌烟味了吗?”她不依不饶,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叫你闭嘴。”

“三中学霸竟成了失足少年,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男生咬牙切齿道:“镜音铃,我不想发火!”

“……你怎么好意思对客人发火啊,我还给你买了香蕉牛奶呢。”女生立刻卖乖,梨涡甜甜如中秋节的桂花酿圆子。

“你少气我。”他从医药箱中拿出药贴贴好,开口问道:“疼吗?”

镜音铃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物理是不是白学了?我打你一下看你痛不痛……”

“……”男生将她头发上的血渍擦干净后又收拾着地上的什物,将她乱扔的板鞋拿到玄关摆好后拿了一双棉拖给她。

“外套好脏,不想要了。”

“家里有。”他淡然道。

“你的衣服太大了……”镜音铃捻着身上的短袖,肩际线差了一大截,“你睡吧,别弄了,我明天就走了,今晚就是有一点点想你了又看见你发来的短信才来找你玩儿的,我睡沙发就好。”

“我告诉你镜音铃,你进了这个门你就别想出去!”

“不出去?我靠我都说了你的衣服我穿不了啊……这是唯一……”

“我都说了家里有!!”他打断她,感觉血液从太阳穴汩汩流过,生气又心疼,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不管怀里人如何折腾,他依然稳稳当当地抱着她走向另一个房间。任室外强冷的风拨弄着枯枝落叶,房间内的温度却是暖融融的。她睨着眼看他,细细地打量——头发比记忆里的长了一些,垂在肩膀上;颧骨处有些消瘦,臂膀却有力地圈着她,后知后觉他早已不是青涩的少年了。

他将女生放在床上,伸手去开灯,一番温馨落入她的眼帘——鹿角灯立在床头柜边,书柜上放满了漫画,天花板贴了细碎的荧光贴纸。还来不及细看,就被窗台上布娃娃堆成的小山引去了视线。

“……这……你室友的房间??”

“是你的房间。”他纠正她,又打开旁边的衣柜,将睡衣丢到她身上,“左边是冬天的衣服,右边是夏天的衣服,裙子挂在中间,内衣内裤在隔层,袜子在第二层的收纳盒里……衣服都是干净的,一个季度洗一次。”

“……镜音连,这些也是我的?”

“是,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他掷地有声地说。

“……你……跑去内衣店买内衣内裤了?”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出面前的大男人跑到内衣店挑选内衣的焦虑和面对店员的害羞。

“淘宝。”简单的回答打断了她的幻象。

“内衣尺寸你怎么……”距离太近,一双桃花眸子若即若离,原本可以顺利说出口的句子却讲得断断续续。

“体检卡,36B。” 他蹲在她的面前,凝视着她的双眸,认真无比地回答。

“……我……我还在长身体啊!”憋了半天,“我的胸也会长啊”这句话实在说不出口。

“我认为没有。”他诚实地回答,目光往下移。

“那内衣内裤你是机洗还是……”

“手洗。”他顿了顿,“每一件。”

“……”

一下子镜音铃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她伸手从窗台拿了一只小兔子,揉了揉它的长耳朵。她看着它立起的眉毛,觉得这只兔子像极了眼前的人。玩完了兔子,她又抓了一只鳄鱼,用手指戳了戳它的眼睛,把它抱在怀里揉了揉。

女生一手拿着兔子,一手拿着鳄鱼,童心未泯,笑嘻嘻地配音。

兔子:“我告诉你鳄小铃,你进了这个门就别想出去!”

鳄鱼:“兔小连你怎么这么凶咧,这样怎么讨媳妇儿啊?”

兔子:“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鳄鱼:“那你也是我的吗?”

拿在左手上的兔子先生还没来得及回答,镜音连却倾身将她吻住。

他刚抽了烟,淡淡的烟味和他身上的薄荷味融在一起,像是福尔马林浸泡着她的全身,麻痹成木,无法动弹。这个吻他吻得虔诚,细腻而绵长,平淡却带着烫人的温度。女生实在是招架不住,皱着眉败下阵来,脸颊染了飞霞,眼神躲闪不止,低头看着手里的毛绒玩具。他凑上前啄吻着她肿了的嘴角,镜音铃看着他的桃花眼,温柔干净,眸子如海底的深蓝,透着一小簇光。

一个淡淡的吻,诉说着六年的想念与欲望,回答着曾经他因为自矜而还未给出的答案,承认着他等待的焦灼与煎熬。

他依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骄傲而澄澈,眉眼温如初。

镜音连在一片柔光中言之凿凿地说:“嗯,我也是你的……”

男生声线有些沙哑,曲折低沉,很好听。她看了看兔子先生的耳朵,伸手捏了捏眼前人早已红了的耳垂。

镜音铃忽然觉得好委屈,身上的伤口叫嚣着疼痛,她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一点来找你了……”

“没事,我会等,也等到了。”男生如此笃定,他一点点地布置这个房间,觉得她会回来。

“那……那要是等不到呢?”

“反正总有一天会死掉,那到时候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连,我不想再一个人睡了。”她小小声地呜咽着,像是弱小的困兽。

“好。”他偏过头,亲吻她的发和耳,“乖,别哭了。”

 
 
 
      
 
 
  
 
 

*

梦境与回忆重叠交错,像是胶卷倒片一般。她在天空泛着鱼肚白的时间中惊醒,一身冷汗,头疼得要命。镜音连的胸膛贴着她硌手的蝴蝶骨,暖暖的温度隔着棉料传来。他从背后拥着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镜音铃翻了个身,本想看看他睡着的脸,结果对上了一双有些疲倦的桃花眼,只是看着她,蓝得幽深而温存。

他知道她做了噩梦,伸手将她的发捋到耳后,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眉眼,抱着镜音铃迷迷糊糊地说再睡一会儿,她只觉得安心,便抵着他的心口沉沉睡去。

梦里是少年时的她和他,高中的时候二人遵守着最普遍的少女漫设定与情节,一个倒追得美滋滋,另一个高冷得像块冰。

弹指一挥,不过都成了旧时光,曾经的他和她封存在毕业纪念册中,翻开后勾画回忆,是笑声爽朗的岁月,无忧无虑。

夏日的暑气令人难受,知了趴在枝干上,无休止地螽斯。火辣的光落在浓绿的枝叶上,光圈斑驳飞舞。镜音铃站在门外,看着热浪跳跃在塑胶跑道上弯成波浪,不自觉地停住了步伐。热风在女生的脸上蕴出细密的汗珠,肌肤黏腻,她将谱架放在地上。

乐器保管室闷热至极,空气滞塞,少许无人使用的乐器生了霉。

“发什么呆,快搬。”男生用琴弓戳了戳她的背。

“镜音连,我搬不动了,好累,你作为我的未来男朋友,帮我搬吧,我给你亲一个。”她眨眨眼,鬼灵精怪地缠到他身边。

“快搬!”他拿起琴弓打她的脑袋,毫不留情。

“我靠你下手好狠啊!你不知道女孩子都是公主吗!?”

“镜音铃,你最好别忘了是谁拖我下水来搬东西的。”少年恶狠狠地咬着牙说道,手里的琴弓又连着打了三四下。

“没办法,我喜欢你啊,所以肯定要变着法子粘着你,你不让我粘,我只好自己想办法让你粘着我。”她摊手,脸不红心不跳地陈述着她的喜欢,一点儿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造孽。

高中三年,女生的倒追手段很一般,无非就是洋洋洒洒地写情书,放学在楼下堵他跟着他一起回家,叠成堆的星星,点数不清的情歌,每天往他课桌里塞一瓶香蕉牛奶。不爱学习却非要呆在图书馆跟他一起看书,不爱吃玉米却非要和他点一样的菜,对西洋管乐一窍不通却非要报一个社团。

偶尔课间在走廊上碰见,就要一蹦三跳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揪着衣领叽叽喳喳“今天学习很累吧我有巧克力吃不吃?”、“我真的好喜欢你呀。”、“你看倒贴里面就数我最积极了在一起吧在一起吧!”……一开始男生痛苦不解,接着就是极力排斥,难听的话脱口而出从不思考;到后来日渐习惯,便也随着她闹。

从来只塞课本的大脑,终于塞进了一个脸蛋有点婴儿肥的金发少女。

他看着眼前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女弯着腰,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内衣的颜色和图案透出来。男生觉得燥,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重物自顾自地搬起来。风穿过他钴蓝色的校服和胸膛,镜音连的双臂攀着青筋,女生跑到他身旁,趁人不备笑嘻嘻地亲了他的脸颊。

谱架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回声在阶梯教室里游荡。

“你!!你……!!”他拼命地用手搓着自己的脸,耳尖飞红。

“说好了呀,帮我搬就亲你一下,你又没有说不要,那么生气干什么?”她歪歪头,转到他的左边又亲了一下。

“镜音铃!!!”少年像是炸了毛的猫,立刻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手掌感知着逐渐上升的温度。

“哎呀我这个叫买一送一啦!”女生看着那双桃花眼,越看越喜欢。

以前少女张口闭口就是亲一下抱一下,但完全没有付诸行动,正经的不正经的告白根本就数不清,撩人的套路只对男生一个人用,但他都能应付得轻松。而她方才的行动令他不知所措,道行太深,不知从何拆招。

镜音连又气又怕,立刻拾起地上的谱架往后台走。可是每一步都让回忆更清晰,发香有淡淡的薄荷味,双眸清澈,唇瓣软糯,一身的奶糖味儿甜腻腻。男生把谱架放好后抓了抓头发,又重新走回乐器保管室将剩下的东西搬到后台。东西搬完后,他站在台上看着女生坐在观众席上把玩着他的琴弓,她湖蓝的眸子里有光,像是一簇又一簇的烟花,盛开得繁华。

少年下意识地盯着她看了很久,没有移开视线。

“镜音连,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看?”

“闭嘴……”

“别害羞嘛,你眼睛都不带眨的~”她摩挲着他四分之四的琴弓,很喜欢,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用。

“我在看烟花。”他说。

“……大爷,我叫你祖宗行不,你饶了我吧,上次我们小组四个人跑到各个楼顶定点放炮,那天晚上都点亮半边天了,我们都成小太阳了,还看不够啊??我都被记大过找家长还扫了五号楼一个学期。”

他下意识地笑出声,皓齿红唇,桃花眼弯成月牙。

任室外阳光正盛,云朵翻涌,但他却好像回到了半年前的那个夜晚,凉风习习,黑夜中绽放的火花,耀目至极。

高二上学期,女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镜音连之所以是三中的招牌学霸就是因为他寒暑假都在学习,甚至过年的时候也是闷在房间里写卷子,从来没有放过鞭炮看过烟花。同桌林佳慧和镜音连是一个小学,镜音铃翻看着他五年前写下的同学录,愿望栏是看烟花。

女生在初冬的季节里用了两个周末的时间跑遍了整个城市找烟花,最终在郊外一家没有生产许可证的小厂家里找到,被黑心的老板坑惨了也觉得开心。回到学校后再和自己的小姐妹制定好计划,星期五晚自修结束后便跑到镜音连的教室傻乎乎地把他喊出来,男生在见怪不怪的起哄声中被推搡着出去,少年的视线落在扒着门框的少女,她的校服总是肥肥大大,面颊红扑扑的像苹果,在不太冷的冬夜里像个小太阳似的。

她什么话也没讲,只是抓着他的手往楼顶跑,少年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他还惦记着今天没解出来的柯西不等式。

初冬的风不是很冷,二人的发被吹得有些乱,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刘海和她的短发被风揉在一起,在微弱的光线里翻转着鎏金的光泽。他从天台俯瞰着这个太过发达的城市,高楼大厦总是在眨眼间拔地而起,夜空间连散星都看不见。

“镜音连,你等下不准眨眼睛,这几天我都要累死了。”她皱眉抱怨,身体往前倾了倾,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女生低头看了看腕表,牵起了他的手。男生使力想挣开,可不知她哪里来的蛮劲,拽得死死的。

风惹起尘埃与枯叶,微弱的火光点燃了引线,是为他准备的盛宴。

下一秒,巨大的声响将他的目光从她牵紧的手移开。男生倏然抬头,只见绚烂的火花照彻夜空,亮得刺目又清晰,是间断升起的流光溢彩,是耀眼夺目的璀璨光芒,一朵又一朵,在他的海蓝双眸中晕染着色泽不一的光芒。五彩的火花笼罩了整个校园,在玻璃窗上映出光华。

谁家少年看得痴迷,即便是转瞬即逝,但这一秒这一刻,他未曾眨眼,只因实在是太过震撼美好。二人的手一直牵着,他不想松开了,她热乎的掌心有茧子,在摩挲中生出了潮湿的薄汗,很舒服。

他低头去看她,少女注意到后抬起头对他笑,眉眼弯弯,眸子里全是流动的花火,她对他说话,神情认真且坚定,可是声音隐在烟花的迸发声中听不清。男生靠近了一些,对着她喊道:“你刚刚说什么,听不清!”

女生即刻压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大声在他耳边喊:“我说我最喜欢你了!!我是全宇宙镜音连后援会的会长!!我要一辈子粘着你!!!”

金发少年凝视着她的眼,光流淌在她的眸子里,甚于夜空的烟火。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逐渐消失后,夜幕回归了平静。风里混着少许火药炮仗的味道,无声地翻卷衣角,他很喜欢。

好像十七年落空了的烟花都在这一刻补齐了,是身旁这个上天入地的小丫头帮他补齐的。

“镜音铃,谢谢你。”男生垂目,视线落在耷拉着脑袋的她。

女生蔫巴巴地说:“可是我感觉我下个星期一就要站在升旗台上念检讨了……”

“……有屁快放。”

“那以后我们每天中午都一起吃饭好不好?”说完又立刻缠到他身上,眸子晶晶亮,方才的阴霾消失得彻底。

“之前我们没有一起吃中午饭吗?”他挑眉。

“之前都是断断续续的,得堵你才行,而且堵你吃饭你还不高兴呢……堵你堵的时间要是不对人也没有饭也没了,我买涨停股都不至于这么亏。”她一边掰着指头一边嘟囔着。

“好。”简单的应许揉在凉风里。

“啊?”

“我说好。”

——答应你。

 
 
 
 
 
 

 
*

在蝉虫死去又蛰伏在黑暗的时光里,镜音铃度过了一段非常痛苦的时光。她不知道男生着了什么魔,不仅每日抓着她写数学卷子过基础,就连在走廊碰见都要堵着她问英语单词;周末他把她拎到图书馆盯着她背书写题,难得的小长假他坐在安静的奶茶店帮她批卷子,揪着低级错误一顿数落。

“镜音铃!!你把你的眼睛给我睁大看清楚,人家要你求的是共轭复数!”

“镜音铃,你再试试把‘appreciate’拼错,你这个星期六就给我多写一套卷子!”

“镜音铃!你脑子是水做的吗?你给我过来!!”

用完的黑色笔芯攒了一捆又一捆,她蹲在文具店里想买有印花图案的笔芯,却被男生一阵嘲讽。

等到新生的知了趴在树干上发出扰人的声音时,女生扎起了高马尾,发尾垂在腰间,不会再有几撮短毛落在脖颈间闷出虚汗,跑步的时候会晃出金色的弧度。照毕业照那天她化了一点淡妆,扯着他的小鸟辫吵着要合照,少女像个猴子一样窜来窜去,头发总是打到他脸上,他沉着脸把她的长发卷成丸子头,再对着镜头露出爽朗的笑,桃花眼和小圆脸定格在夏日的光芒中。

高考时女生坐在门口,考场的空调对她来说不过只充当了排气扇的作用。她考完语文后热出一身汗,吃午饭时一边嚼着炸肉饼一边和他抱怨。

成绩出来前她抓着他去坐过山车和跳楼机,用尖叫声将高三日积月累的负能量全部抛掉。成绩出来后他揪着她剪坏的毛毛头不停地夸她好厉害好聪明,用笑脸和夸赞把她泡在蜜糖里。填志愿那天她把他的志愿从头到尾抄了个遍,在小语种和历史学里纠结了半天。

台风登陆的一个雨夜,狂风骤雨席卷着这个城市,扎根不深的树木被吹倒,仿佛一切都为之癫狂。镜音铃的父母把她已经签字确认的志愿改得面目全非,只因为可以少花一些钱。

录取结果还没出来,女生便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站附近的便利店,口袋里放着弟弟给的银行卡,里面有两万块,她不知道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夜风把她的刘海吹得纷乱,父亲开开合合的薄嘴唇告诉她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告诉她女孩子是用来嫁人生孩子的……少女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手里攥着一瓶香蕉牛奶,泪水把她的刘海弄得湿潮,她觉得自己玩完了。

回想着父母亲一边看着新闻八点档一边用聊天的口吻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更像是知会她一声而已,心口是汹涌的悲恸。他们不清楚高考的忍耐与辛苦,更不知道这场考试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一刻,镜音铃彻底意识到没有知识的人是可怕的,愚昧是令她恐惧的,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以为这场考试可以改变家里人对她的态度和看法,以为可以使她与弟弟之间的秤砣平衡些许,不过都只是她以为。

镜音铃生在潮州,一个重男轻女的古城。她的出生为她的家庭带来太多的白眼和冷嘲热讽,直到弟弟出生后才有所减少。像是大多数重男轻女的家庭一样,父母的不公平对待她早已习惯,而金发少年的出现,更是让她把这些无所谓的小事抛到九霄云外,因为他就是她的热源。

曾经这些被她忽略掉的无所谓的小事,重新幻化为巨大的冷与痛,不断地刺戳着她的心脏,宛如凌迟。

泪水模糊了视线,火车站外的路灯散着暖黄的光线,像是他的金发。镜音铃把行李寄存在服务站,打车到他家楼下后把正在练习小提琴的男生叫了下来。女生看着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帅气又干净,她很喜欢。

“怎么了?”小区里的路灯散着微弱的光线,他觉察到她的眼睛有些肿,却没有询问。

“镜音连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少年目光如水,并未言语,其实她想要的答案就哽在他的喉咙里。可下一秒女生就噘起了嘴,整个圆脸像是漏气的气球瘪了下去,开始嚎啕大哭,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抽抽搭搭的,鼻涕眼泪全擦在他的衣服上,男生手忙脚乱,怎么哄都哄不好。

悲伤的脸在他眼里却是过分的美丽,他伸出大手想帮她擦眼泪,可女生自己擦掉了,徒留他的手停在半空。

“我们不要见面了,追你追得好辛苦,不追了……你妈妈没告诉过你这样一直吊着女生是渣男的行为吗?”

“……抱歉。”

“你想去哪里旅游?”

“啊?”话题转换得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想去哪里旅游!!快点回答!我赶着回家看动画片!”

“重庆……”

“好。”

她没有把那瓶香蕉牛奶给他,女生跑回火车站买了去重庆的卧铺。

 
 
 
 
 
  
 
 
 

 

等到镜音铃睡醒,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冬日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脚边的暖水袋还是热乎的。她穿着昨天的短袖短裤往客厅走,镜音连看见她这幅夏威夷打扮立刻黑了脸,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生就拽着她往屋里走,从衣柜里翻出三四件厚衣服往她身上套。

“这位先生,我胸罩都没穿你就急着给我套……”

男生挑眉道:“没事,套这么多件看不出来的。”

镜音铃睡得太久,胃空落落的有点不舒服,磨着男生去煮面给她吃,对方却让她全盘托出高考后的六年到底干了什么。她其实不太想说,又饿得不行,只能乖乖就范。女生在重庆的洪崖洞迷完路后就随便找了一个酒吧打工,住在大杂烩一样的出租屋里,每个月用六百块钱买一个床位,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时光。直到冬天,重庆罩在一片大雾中,阴冷得难受。她立刻辞了职,回到这个被亚热带季风气候控制的城市,机缘巧合又在一家赌场当荷官,白日睡觉夜里数钱,每天都过得逍遥自在。

正当女生说到得意处,镜音连打断她:“昨天为什么打架?”

“…………略略略。”她扮鬼脸的样子欠打得要命。

“好好说话晚上有炸肉饼吃。”

“哎呀那天我们赌场有个男的输得眼红,我就收个钱他就扇了我一巴掌,当时我就火了。哦对,因为赌场工作很危险,所以我学了点打架……防身术。我火了当然要揍人啊对不对,丫就是个怂包,就知道欺负女人,我把他打得有点惨。第二天他就找了一群人围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反正后面我打架打得累死了,就来找你了。”

“那这么说你经常打架?”

“没有!怎么会呢?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全国赌场最乖巧可爱的荷官就是我。”

“……你和你父母还有联系吗?”

“没有,反正他们有我弟就行了。”她撇撇眼,蓝眸子盛着说不清的情绪。

“去洗脸刷牙,然后帮我去楼顶拿一下琴,我给你弄点吃的。”

“禽?什么禽?你在楼顶养了鸡吗?”

“……小提琴。我原本打算下来发完资料给同事继续上楼练的……”看你穿着短袖短裤就来火。

接着镜音铃跟着他晃进厨房指点江山,抱怨肉太少青菜太多,亲眼看着男生多下了几个肉丸后才趿着拖鞋往楼顶跑。这个城市的深冬总是湿冷,今日难得有大好的阳光,楼顶晒着床单和衣物,随着风猎猎抖动,散着暖融融的气息。女生找了半圈,才瞅见一把椅子立在阴影处,小提琴放在上面。

镜音铃拿起提琴,指腹摩挲着琴身,下意识右手握弓,左手把位,太久没练,音拉得不太干净。女生坐在椅子上演奏着以前在管乐团经常练习的曲子,她已经记不得名字了,只觉得很好听。断弓和跳弓处她用四分之四的琴弓拉得辛苦,风撩过她的金发再带起洗衣液的香气,少许松香落在指板上,床单时而拂过她的面。

天蓝得干净,阳光直直泻下,几片散云在浮空中随着冷风游走。少女挺直了腰板,专心地运弓,并未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挂着袜子的晾衣架被风吹得骨碌碌地响,一双修长的手从床单与衣物的缝隙中伸出,男生的手掌覆上她的右手,稍微用了些力,使音色更加干净。晾衣用的绳子挂得有些高,挡住了他的鼻与唇,只露出一双若即若离的桃花眼,镜音连伸出左手微调弦轴。

强风刮过,吹乱了他和她的金发,是斑驳的金黄。

一曲结束,镜音连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条厚围巾,绕在她脖子上,继而点评道:“全还给老师了。”

“哪有。”她努努嘴。

“面好了,去吃。”

“好好好,我男朋友做饭最好吃啦——!”她牵过他的手往楼梯口走。

镜音连顿了顿,说道:“……明天去登记结婚吧。”

“哈啊?”

男生分析道:“吃到肚子里好过揣着,免得节外生枝。”

“这算是求婚吗?”

“算啊。”他说的坦荡,嘴角挑着一抹笑。

“我靠你用一碗面来求婚啊??怎么的也得金山银山吧?”

“你等下最好别吃那碗面。”说完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那……那我去叫我弟把户口本偷出来。”

“嗯。”

她没问他戒指是什么时候买的,也许是想念她的某一天。

他没告诉她自己不止一次飞到重庆去找她,也不曾告诉她六年的思念。

别人不要的,他捧在心尖尖上。
 
  

 
 
 
 
  

 
 
  

*

“啊——超级羡慕老梁她女朋友啊……亲自翘班带他女朋友去看午夜太阳!”人事部的徐琦立在茶水间一边刷着朋友圈一边感叹,金发青年觉得早看晚看都一个样。

“嘁,我也看过啊。”镜音连冲了一杯咖啡,抿了一口,满脸不屑。

“组长你什么时候去的?你也是去冰岛看的吗?”

“不是,在家里看的。”

“在家里……?”

我半夜被噩梦惊醒,胸口闷得发慌,偏过头,旁边是你圆圆的小脸,像个小太阳似的。

我抱紧了你,亲了亲你的脸颊,暖呼呼的,就是小太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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